欧洲右翼浪潮：政治转变还是新现状？

欧洲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变革。曾经由左翼社会民主党人统治的欧洲，建立了广泛的福利制度，捍卫了工人的权利，但欧洲大陆的意识形态地形正日益向右翼倾斜。最近整个非洲大陆的选举结果，加上国家一级的民意调查，显示了这一运动的规模。

曾经局限于政治舞台边缘的一些东西正日益向主流转移，迫使中间派和传统保守派力量面对日益激进的现状。这种向右转是对当前危机的短期反应，还是持续意识形态调整的开始？

左派的衰落并不是突然的失常或选举的失败——它是由左派传统上所代表的力量所驱动的结构的逐渐变化。社会民主主义的“黄金时代”，左翼政党创造并维持了强大的福利制度，得到了根深蒂固的产业工人阶级的支持，这些工人阶级通过工会主义和共同的经济斗争团结在一起。然而，全球化、自动化和“无业游民”（precariat）——零工、服务业雇员和兼职者等无根、经济上脆弱的群体——的出现，开始侵蚀使阶级政治成为可能的社会团结。

传统左派的崩溃在选举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在法国，社会党已经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不再在选民中登记。荷兰工党的支持率从25%下降到6%。德国社会民主党日益被极右翼的德国新选择党（AfD）击败。21世纪后期的经济危机加速了这种衰退，但问题的根源在于传统左翼的传统工人阶级基础要么消失了，要么不再把传统左翼政党视为他们的代表。

左翼内部的分裂加剧了这一切。左翼政党曾经拥有共同的经济愿景，但如今他们分裂为支持国家干预主义和再分配原则的传统社会民主党和支持身份政治、绿色事业和全球化的自由进步派。后者吸引了年轻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城市选民，让经济压力大、文化保守的工人阶级没有政治归宿。

右翼势力的崛起并不是政府的更迭，而是对全球化、精英决策和加速文化变革的反抗。在整个欧洲大陆，民族主义势力把自己描绘成主权、文化和经济保护主义的保管人，同时感到越来越不稳定。奥地利自由党（FPÖ）公布了自二战以来最好的选举结果，原因是对移民的担忧。

“卫生警戒线”（中间派政党之间为避开极右翼团体而达成的非正式谅解）的瓦解，或许是这一变化中最引人注目的方面。这些团体曾经是政治禁区，但现在已成为主流。执政的欧盟中右翼集团欧洲人民党（EPP）不得不寻求民族主义和欧洲怀疑主义团体的支持，以保住权力。就连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今年早些时候也软化了该委员会与部分激进右翼人士合作的方式，这是这种政治在更深层次上正常化的一个迹象。

右翼民粹主义势力在整个欧洲大陆的崛起并不是随机的运动，也不是有魅力的个人在公众不满的浪潮中冲浪的结果。这是酝酿了几十年的深刻的经济恐惧、文化冲突和政治疏离汇合的高潮。主流传统政党未能成功容纳新兴力量，留下了一个真空，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力量可以轻松填补。要充分认识这种变化，就必须了解推动这种思想变化的主要力量。

2008年金融危机的经济影响以及欧元区的紧缩措施导致了对中间派政府的普遍幻灭。在过去二十年中，欧洲经历了快速的人口和文化转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移民和不同社区的融合推动的。许多工人阶级选民，尤其是那些在农村和后工业地区的选民，感到他们的文化认同受到了围攻。越来越多的人指责欧盟是一个与普通民众脱节的爱管闲事的官僚机构。人们认为，布鲁塞尔在没有人民意愿的情况下将决定强加给各国政府，让选民感到他们的主权被他们的国家剥夺了。

席卷欧洲的右翼浪潮具有深远的全球影响。欧盟曾经是自由民主的灯塔，如今却面临着不确定的未来，因为极右翼民族主义政府正在挑战欧盟的权威。极右翼政党在欧洲机构中的地位日益突出，有可能使决策陷入瘫痪，削弱欧洲大陆对危机的集体反应。

这是对经济和文化动荡的民粹主义回应，还是一种新的主导政治范式的开始？经济繁荣和政策变化可能使左翼复苏，但推动这一运动的深层结构意味着右翼的影响将比它们持续得更久。如果左翼要重新定义自己——重新获得工人阶级选民的拥护，成为民族主义的有力解毒剂——那么目前的进程很可能会成为欧洲政体的新常态。

欧洲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塑造欧洲大陆未来的斗争不再局限于选举周期，而是一场重新定义欧洲政府本质的斗争。自由民主会改变和成熟，还是民族民粹主义的力量会提供意识形态基础？未来几年做出的决定将为下一代塑造欧洲的特征。